【鶴一期】雪と太陽 05.

不同於以往所見的廣闊山林,也沒有那於山脈間蜿蜒的潺潺溪水,有的是在華麗輝煌的殿堂中那熙熙攘攘的喧嘩,以及從未見過甚至是聽聞過的各路神明。

「鶴丸你不厚道啊,哪裡找來這麼優秀的侍從,看得姐姐我真是心癢難耐。」富含韻味的嗓音清笑著,一名有著成熟樣貌的女子正站在鶴丸面前,毫無忌憚地將鶴丸身旁的一期一振打量了一番,「就是不知道鶴丸你能否借姐姐幾天?」

她剛剛就暗地瞧著站在鶴丸身旁的神使看好一會了,有多久沒見過處在這上界還能保有這份直率的人啦,要是可以真想讓他到自己這裡。

「我的好姐姐啊,誰不知道玄女妳最不缺的就是侍從了,我好不容易才找到一個肯陪我解悶的,妳大人有大量就別跟我討要了吧。」鶴丸笑笑地從一期一振手上拿過酒壺將九天玄女手中半空的酒杯給斟滿。

開什麼玩笑,打從結束祭祀開始宴會後,就不曉得有多少人想把一期一振給拐走,而且居然還不只有女的,真以為他鶴丸是那麼好拿捏的嗎────鶴丸在心裡罵著。

而待在鶴丸身旁的一期一振也僅是溫和地微笑著,接過鶴丸手中拿著已空的酒壺,招呼負責宴會的小侍將那空酒壺換了一壺已添滿較為溫和的甘露。

「啊啦,玄女原來妳在這呀,剛剛才見比翼和嫦娥正在尋你呢。」

「是這樣嗎,那我只好先失陪了,有空再聊啊鶴丸。」對於不能將看中的人給帶回去,略為惋惜地揮了揮手後,便踩著不緩不徐的腳步離去。

「謝了,茗禾。」對著突然出現幫了自己一把的茗禾輕聲道謝。

「鶴丸大人,許久不見了,這段期間都不見您來上界,不知您在地界過得可好?」佇立在茗禾身旁,有著一對棕色狐耳的少年禮貌的問候著,語氣裡隱含著一絲熱情。

「嗯,是挺不錯的。」

「您身旁這位就是一期一振吧,方才在路上就聽聞了不少關於您的嘉言。」小巧的手伸向一期一振,溫順的模樣使得整個人看起來是十分地乖巧,「我是蕍,是侍奉璟言大人的神使。」

「您好,很高興認識您。」並無他想地伸手回握,不知為何有種覺得哪裡有些不一樣,但是卻說不上來是為什麼的感覺。

「璟言呢,怎麼沒見到他人。」他怎麼會在這裡?鶴丸無聲地對著茗禾使了個眼色。

「哥哥被爹爹帶去天昭那裡,說是有些事情要談,那裡也不太方便帶著蕍,所以就暫時先放在我這了。」言意之下是:我能有什麼辦法,我也不想帶著他。

「這樣啊,剛好我也很久沒上來了,要不咱倆去庭院那逛逛。」
撇見不遠處的舊識們────燭台切和大俱利幾乎被次郎太刀灌酒灌到面色通紅,估計再過不了多久接著遭殃的可就是自己了。

再者,庭院那不僅地廣造景也多,一來可以讓老頭子見見一期一振,順便和他多學習了解一些東西和認識一些地方以免迷路,二來他也是被那些想討要一期一振的人吵得有些厭煩想清靜一下────況且,現在還有個魔頭跟在一旁,在人多的地方反而麻煩,即便茗禾制不住他,也還有老頭子在呢。

幾乎是和五条一同看著鶴丸自幼長大的茗禾哪能不知對方的想法,也就點了點頭附和了鶴丸的提議,便朝著庭院的方向走去。

一路上,漫步在前頭的鶴丸與茗禾談笑著,而蕍則是時不時地發言參與兩人談話之間,就連手也不時地挽在鶴丸手上,而將這一切看在眼中的一期一振只是默默地和茗禾那頂著一對黑色貓耳安靜跟隨著的少年神使────乆燁走在後頭跟著。

看似只是單純跟著侍奉之人身後並無他想的模樣,實際上卻是有滿腦子的想法且充滿糾結與困惑────當蕍經過自己身旁向前走去鶴丸身邊對著自己悄聲留下的那句話,他並不懂對方為什麼會這樣給自己說出那般的話語,也不懂分明是第一次剛見面的人竟會讓他有種難受的感覺,更令他困惑的是在看見蕍伸手挽住鶴丸,而鶴丸並不抗拒對方這般舉動時,為何胸口竟會感到沉悶不已,甚至是有些隱隱作痛。

擺在身側的手不自覺地握緊,原本在臉上的微笑也變得有些牽強。

「主上,在下有個不情之請,能否讓一期陪我到一旁的亭子歇會後再行前往,有些日子沒參與這般盛大的宴會感到有些力不從心,怕到時表現不佳給您在大人面前丟臉。」

「也好,能否麻煩一期你幫我看照一下乆燁?」

看著一期一振並不似方才在宴會上那般從容的臉色,而自家的貼心小棉襖如此細心懂得自己心思,茗禾也就順勢應了乆燁的請求,而防備著蕍的鶴丸當然也不會反對能讓蕍暫時接觸不到一期一振的機會。

「好的。」

見鶴丸並無反對提議的意思,再加上蕍挽著鶴丸不放的那雙手所引起的煩悶似乎又更多了些,或許自己暫時離開不再去看見這般情景反而是個不錯的選擇。

待三人繼續向前走去後,乆燁拍了拍一期一振的肩。

「我們去那裡坐會吧,見你從進到庭院後看起來臉色就不是很好的樣子。」拉著一期一振到一旁的長椅上坐了下來,一掃方才在茗禾面前顯得不適的神情,黑色的尾巴在身後晃了晃,比起那隻狡猾的狐狸他還是更喜歡眼前這隻單純的兔子一些,「是不是第一次面對那麼多人、說那麼多話,還要注意這注意那的感到很不習慣?」

「不習慣倒是還好,大人們也都很和善,就只是不知道為什麼胸口有點悶......」尤其是在見到鶴丸與他人有那般親密舉動的時候,看著不遠處那水潭邊隨著清風搖曳的荷蓮,一期一振感到有些迷惘,而查覺到對於鶴丸有別於他人卻又講不清是何種心思的自己真的適合繼續在待在他的身邊嗎?

「要我說的話...大概就是一期一振你有時候太過固執了。」抬手在一期一振的額頭上來了一記彈指,那力道讓一期一振不禁因吃痛而眼眶泛起微紅。

「乆燁?」

「別說話,你先聽著就是了。」打斷一期一振想要開口詢問的念頭,幾乎沒什麼情緒的淡然神情,在輕咳了一下後,再次緩緩開口────

「雖然你我並不常碰面,也僅有在主上因要事在身無法分身前往拜訪時才會差遣我將一些信函物件送往鶴丸大人住處時見過幾次,興許是同為誤食仙果的關係,所以我看的出來一期一振你有時總是會下意識地壓抑住自己的想法,一點空隙都不留給自己,固執地可以。」

「那只是因為若是我說了可能會讓山神大人感到為難......」

「其實你是喜歡鶴丸大人的吧...」對於一期一振的固執略感無奈。

「怎麼會不喜歡...?我也喜歡洛神大人和乆燁你啊,還有在山腳下居住的居民們也是。」

像是想要掩飾些什麼,卻因不擅長而顯得漏洞百出且笨拙。

「可是,你心裡也明白對於鶴丸大人的喜歡和對於我們的喜歡,其實是不一樣的吧。」

「我...我只是......」被說中心事的一期一振回起話時開始不住結巴了起來,在內心掙扎了一會後,終究是抵擋不住想要知道是為什麼會這樣的心情,支支吾吾地向乆燁尋求解惑,「我只是覺得很奇怪...只要看到山神大人和其他人太過親近,這裡就會變地悶悶的......可是我也不懂為什麼會這樣...總覺得不是很喜歡這種感覺,我是不是生了什麼病才會變成這樣?」

原本一直低著的頭抬了起來望向坐在身旁的乆燁,期盼能夠為自己做出解答。

「這並不是生病,而且我覺得剛才你說的這些話,你應該要對鶴丸大人說才是,」起身走到一期一振的面前蹲了下來,握住那雙纖細修長的雙手,「因為鶴丸大人才是你心中最重要的人不是嗎。」

「...嗯,謝謝你,乆燁。」

一期一振像是擺脫了心裡的煩惱,對著乆燁回以一笑,孰不知早已與五条見面的鶴丸此時正一邊被灌著酒一邊聽著五条叨唸。

「我說鶴小子啊,旁邊站著的那位不是璟言小子的侍從嗎,怎麼會到你身邊啊。」豪邁地拎起酒壺朝嘴裡灌下一大口酒。

記得他不是對於這隻每次看著自己都感覺別有一番心思的小狐狸避之唯恐不及的嗎,怎麼會突然讓這小狐狸跟在自己身邊了?

「五条伯伯您說笑了,那是哥哥暫時放到我這的。」若不是這樣,她早就不用顧及形象地跟著五条伯伯一同飲酒作樂了,哪還需要裝模作樣地端坐在這裡呢。

「我還想說這美人是誰呢,該不會是鶴丸的媳婦兒吧,結果是茗禾妳這小妮子啊,才幾年沒見變得更漂亮了。」

「哪裡有幾年沒見呀,不是前幾天才來過您這陪您聊天來著的嗎,有好幾年沒見的是鶴丸才對吧。」顯然茗禾又忘了兩界之間那其中時間流逝是有所差距的問題。

「這麼說倒也是,鶴小子你給我說清楚怎麼這麼多年沒過來見我啊!」沒人在面前搗亂鬧笑話的日子可無聊多了。

「這不是給您撿到了個新徒弟忙著教他學習嘛......」鶴丸趕緊給五条換上度數較低的甘酒,免得到時喝高了在一期一振面前說出一些胡言亂語反而尷尬。

「新徒弟?在哪呢,我怎麼沒見著人影,鶴小子你可不能框我啊!」十足十的老頑童一個。

「這不是我家乆燁剛剛在宴席裡有些累著了,讓一期正陪著他在前面的亭子那歇息才還沒來嗎,等會就可以看見啦。」餘光中撇見姍姍來遲的身影,拉了拉五条的衣袖笑道,「瞧、這不是過來了嗎。」

「呦、是隻兔崽子啊。」眼光倒是不錯,難怪剛才一見到鶴丸就覺得他紅鸞星動了,原來是因為這孩子啊,五条挑了挑眉一把勾住鶴丸的脖子悄聲問道,「你什麼時候拐到了這麼一個媳婦兒都不早點帶來給我看看。」

媳婦兒?這老頭子腦筋沒問題吧?沒想到五条會如此悄聲問出這麼令人無語的話語,一時之間鶴丸也無從回應起,不過媳婦兒嘛...似乎是個不錯的提議。

在教導一期一振有關於冬日祭事宜的期間內,鶴丸迎來了因過早化為人形而被五条在身上所下的那一道牽制的期限────那是自古以來上界仙人為了不讓尚未成年便化形的動物幼崽過早曉人事誤入妖修更甚至是去危害到凡間所設下的牽制,只要當鶴丸的獸型與人型皆成長至成年後那道牽制便會自然消失。

雖說在那牽制消失後獲得了一些有關於自身種族成年後的認知,可對於鶴丸來說最大的收穫莫過於了解到自己為何先前會因為茗禾的一句玩笑話而反應那麼大,以及在對於情事仍懵懂的期間經過那些人類部落時所聽聞或見識到那些男男女女的言行舉止所意味著的是什麼,不過即使如此他還是不曉得若他就這麼直接對一期一振講明的話會不會嚇到對方,再加上那時距離冬日祭的會期將近也就裝作什麼都不知道地繼續和一期一振相處在一塊。

當然,以往的相處中彼此並未在意甚至是根本沒察覺到有那裡不妥的舉動在曉知人事後,等待冬日祭到來的那段期間內可謂是既幸福又痛苦的經歷────想吃又不能動口吃下的難受啊。

倘若是算算日子,以兔族的成年期來看的話,一期一振大約還需兩三年後才會那牽制才會失效,可鶴丸卻忘了他並未在一期一振化形時下過這道應有的牽制。

「啊...感覺快要升天了......」好不容易把喝酒喝到茫然的五条給哄去休息,一走進臥間連外衣都沒脫便整個人都倒在榻上一動也不動。

「還好嗎,需不需要我去請人找醫官給你看看?」沒了他人在場,一期一振也就不再一開口便都是說著敬語,拿過早在來上界前備好的帕子沾水擰乾在鶴丸那因飲酒而熏紅的臉上擦拭著。

原本是想在冬日祭結束後和鶴丸講明的,可見到鶴丸此時頗為疲倦的模樣卻是怎麼樣也說不出來,還是過些時候再說會比較好吧,一邊替鶴丸脫去那層層疊疊的繁複衣物並蓋上被褥,一邊心想。

「沒事沒事,就是比之前喝得多了些,休息一下就好了。」掀開一期一振才剛給自己蓋上的被褥,懶洋洋地對著打算去外間休息的一期一振招了招手,

「一期,你過來下。」

「怎麼了嗎,是不是哪裡不舒服......唔啊!」還想著是不是有什麼事情要吩咐自己的一期一振,在回頭走過去床榻邊後被鶴丸一下子拉近懷中的舉動給嚇了一大跳,「鶴、鶴丸?」

「雖然現在才說好像有點遲了,不過我還是覺得跟你說一聲會比較好。」

「要、要說什麼?」在陌生的環境中不免還是會感到有所緊張。

鶴丸挪了挪身體,讓一期一振整個人都臥躺在榻上才將方才掀開的被褥給重新蓋上。因側臥而不同於平時顯得較為慵懶的嗓音,再加上從未有過兩人皆為人類姿態時共枕同眠的經驗,一期一振可以清楚感受到僅隔著一層薄薄裡衣的肌膚熱度,不禁結巴了起來。

「是有關於今天見到的蕍的事情......別看他和你好像年紀差不多大,他可是比我年長許多,他有個結拜兄長叫做薊,算是跟我交情挺好的一隻黑色天狼,而蕍從小就喜歡跟在薊的身後到處走,」感受到一期一振因不自在而身軀顯得略為僵硬,隔著衣物在那背脊來回摸了摸,以舒緩一期一振的緊張,又接著闡述,「前些日子薊那邊來了一封信說是要隨著衍一同外出辦事估計短時間不會回來,所以托我到仙界來的時候多關照一下蕍,我一直都把蕍當作是兄弟一般看待,所以難免對他會比較寬容些。」

「怎麼會想到...要跟我說這些......」興許是鶴丸的安撫而逐漸放鬆了下來,但心裡仍有些彆扭吞吞吐吐地問著。

「唔...大概是不想因為這些小事讓你感到不開心吧。」鶴丸忽然想起曾經在人類部落中聽過的一句話:不管媳婦兒想說什麼想做什麼都不能讓她不開心,嘴角不禁勾起了一抹更深的笑意。

大概是因為鶴丸的這番話鼓勵了一期一振還有些膽怯的心,也就順其自然地將先前和乆燁說過的話語以及藏在心裡的一些想法一點一點地述說給鶴丸聽。

「......其實曾經有想過如果鶴丸你不再需要我了,那麼我又該何去何從還有誰願意去接納我,一想到這裡我就覺得害怕也不敢說,就怕說了之後就真的不要我了......」也許是將積壓在心裡的想法一件一件地傾述出來的關係,在放鬆下來後也就露出了他那對長長的獸耳,「而且不曉得為什麼,最近這陣子每當看見有其他人和你那般親近,我就會覺得不高興,你不覺得我這樣子很、很糟糕嗎......」

「真是個傻瓜,怎麼會不要你,」天知道在一期一振說出幾乎是與告白一樣的話語時他有多開心,但不管再怎麼開心仍無法阻止他想逗弄懷中這隻可愛兔子的想法,「知道為什麼嗎?」

一期一振心裡雖然閃過一絲念頭但只覺那是自己想差了,因此仍不解地搖頭,只見鶴丸笑笑的模樣距離自己越來越近,帶著滿滿笑意的話語淹沒在相貼的唇瓣之間。

「那是因為我心悅你啊......」而且即使很隱晦,但我看得出來你也心悅著我。

在一期一振略顯愕然的目光中,鶴丸那金黃色的雙眸微彎,忍不住伸手箍著對方的後頸,靈活的舌撬開毫無防備的唇勾起藏在裡頭的軟肉與之交纏吸允,時不時地鬆口給身下幾乎忘記要呼吸的人兒喘口氣。

看著一期一振因親吻而染上水光顯得紅潤的嘴唇,鶴丸眼眸中隱含的意味更重了些,不住地又朝那唇上又多親了幾下,才再次將一期一振緊緊的抱入懷中。

「可願意做我的伴侶?」

只見一期一振紅著一張臉埋進了鶴丸的胸膛中,一雙手緩緩的回抱住對方,微乎其微地悄悄點了點頭。

「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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